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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第二十一阵风

◎我想变得更好,也是因为他。◎

赵兰芳女士来祁州, 带了很多她做的吃的,比如牛肉干、腊肠、饼干,她在家没事就爱捣鼓这些。

向楠白天不在家, 她还带向桐去买了套衣服。

向楠心一下就软了,说:“你带这么多东西不累吗?”

“也没多少, 你留着吃吧。”

她翻了翻, “这么多,我哪吃得完啊?”

赵兰芳说:“吃不完的话, 你就送点给你那追求的男生呗。”

对哎!向楠眼睛一亮, 是个好思路!

赵兰芳今年四十有五,因保养得当,又对子女、家庭操心少, 看起来也不到四十的样子。

向景比她大好几岁,很是宠她,家里虽不算十分有钱,但也由着她大手大脚,她身上穿的, 也俱是不便宜的品牌货。

她一身时髦, 但没给这双儿女传染半点时尚之气, 这是她颇为无奈的。

眼下, 看女儿追人都是愣头愣脑的, 赵兰芳更是恨铁不成钢。

她翻了个白眼,“楠啊,你但凡学点你爸当年追我的劲,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男朋友了。”

关于向景和赵兰芳的爱情故事, 姐弟俩从小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。

赵兰芳上的是女子学校, 向景偶然和她认识, 一来二去的,就喜欢上了,经常偷偷约她见面。

她当初总拒绝,是他跑来影响不太好,他还是我行我素,翻墙、钻洞,无所不用其极。

给她送花、送吃的,等她放假了,还给她送电影票。

这么追了一年,她受到触动,就答应了他。

等赵兰芳满了二十岁,向景就求婚了。

向景是城市户口,可赵兰芳是农村的,在那个年代,本来是门不当户不对,是向景跟父母据理力争,才跟赵兰芳结婚,有了孩子。

因为父母的爱情圆满和谐,所以向楠对爱情有所希冀。

但理想美好,现实残酷,她认识的很多男生,当朋友可以,但没一个符合她审美。

还没大学毕业时,她还怪向景,要不是他立的标杆太高,无人可超越,她也不至于母单到二十二岁。

向桐在一旁说风凉话:“妈,你是不知道,她追那个程如珩追得多轰轰烈烈,就差整个人扑上去了。”

“程如珩?”赵兰芳看她,“名字挺不错的,人怎么样?”

向楠瞪弟弟一眼,“八字还没一撇呢,晚点再跟你说。”

他们家都是高个子,赵兰芳也有近一米七,她揽向楠的肩,“我来都来了,就带我见见呗。”

向楠就怕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,她跟程如珩还没发展出点什么呢,就“见家长”,未免也太冒犯了。

她再三恳求:“妈,以后吧,以后一定。”

赵兰芳不高兴了,眉毛竖起来,“又不是正式见面,邀请他来我们家吃顿饭,也没什么啊。”

向楠坦陈道:“我怕你表现得太饥渴,把他吓到十公里外。”

“嘿,你这孩子。”

向楠连忙躲开,怕赵兰芳揪她的脸。

从小到大,她没挨过打,顶多就是被揪脸揪耳朵,不像向桐,只要一做错事,就会被抽。

因为向景夫妇觉得,男孩子皮糙肉厚,耐打。

掰扯半天,向楠还是坚守阵地,不肯让步,赵兰芳也懒得再逼她。

“再给你三个月,追不到人,你就别说是我赵兰芳的女儿,太丢脸了。”

向楠皮笑肉不笑,“三个月啊,这么急干吗,不得让我们多了解了解对方吗?”

“就是啊,她这德性,说不定三年都追不到。”

又是向桐。

向楠威胁地朝他挥了挥拳头,意思是他再胡说八道,就揍他。

赵兰芳说:“一个女孩子,别整天喊打喊杀的,人家是大学老师,知识分子,受得了你这样?”

向楠顿时偃旗息鼓。

晚上,向桐回学校,赵兰芳和向楠睡一张床。

赵兰芳敷着面膜,向楠用洗面奶洗了把脸,就上床了,赵兰芳看不过去:“你能不能精致点,学着点打扮?”

向楠懒洋洋地半躺着玩手机,不以为意:“哎呀,自己舒服不就行了。”

精致是需要费功夫的,她宁愿把时间花在吃喝玩乐、运动上。

“向桐说的那个程如珩,没嫌弃过你蓬头垢面、邋里邋遢?”

这么说,向楠可就不乐意了,“怎么说你女儿的呢?出现在他面前,我也人模人样的好不好?”

赵兰芳笑出了声,“看来你对他还挺上心的,愿意为了他拾掇自己。”

“是啊,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,我感觉我之前过得太浑浑噩噩了,我想变得更好,也是因为他。”

肉麻得她自己都抖了抖。

赵兰芳说:“这种喜欢是良性的,总之,你不要因为一个男人忘记了自己,你自己才是第一位的,知道吗?”

向楠点了点头。

又唠了一会儿,向楠放下手机,缩进被窝,“我要睡了,妈,你早点熄灯。”

“这才刚十点呢。”

向楠破罐子破摔:“我明天要跟程如珩见面。”

“……”

赵兰芳还没醒,向楠就蹑手蹑脚爬起来做早餐。

她用烤吐司机烤了几片吐司,洗了生菜,切了黄瓜、火腿肠,挤上沙拉酱,做成两个三明治。

赵兰芳从卧室出来时,向楠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——水煮蛋、三明治、酸奶。

她咬着一个三明治,含混地说:“妈,你先吃,我去换个衣服。”

“来来来,我帮你参谋参谋。”

赵兰芳拉着向楠到衣柜前,给她选了一套衣服,帮她修了眉毛,画了个淡妆。

向楠眉眼本就长得偏英气,这么一打扮,多了几分女子的柔情,这两种气质糅杂,竟也不违和。

赵兰芳说:“不愧是我女儿。”

她又找了个纸袋,装了几包东西,说:“去吧,加油!”

“加油!”

向楠也给自己打气。

程如珩和她约在“向阳处”。

向楠从祁大站搭地铁,一边低头给他发消息:程老师,大概再过二十分钟我就到了。

程如珩:[OK]我已经到了。

到站,地铁上人很多,向楠几乎是从人缝中挤出去,结果把纸袋挤破了,东西全掉了出来。

她懊恼地闭了闭眼,认命地捡起来,又没有其他的袋子,便抱在怀里。

地铁显示屏上有时间,快到他们约定的时间了,向楠只得直接这么去找他。

一进“向阳处”,她一眼就看见了程如珩,他坐在上次祝逸彬坐的位置。

不是因为他多打扮得多惹眼,而是喜欢使然,不管他在哪儿,他的存在,都是最耀眼的。

向楠抱着一个破烂的纸袋,对上程如珩略微讶异的眼,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,“这是我妈做的,想着带点给你,结果不小心把袋子弄破了。”

“稍等。”

程如珩起身,去前台,找店员要了个袋子,对她说:“给我吧。”

向楠把东西交给他,他一样样装进去,搁在一边,“你想喝点什么,我请你。”

她扫了桌上的二维码,翻着菜单:“程老师你点的什么?”

“我在前台点的,红茶拿铁,不加咖啡。”

向楠笑了,他还真是喝不惯咖啡,“那我就要杯红茶拿铁吧。”

程如珩替她下了单,目光忽然定在她脸上,觉得有什么不一样,又说不太上来:“你……”

“哦,我妈帮我修细了点,之前太杂乱无章了。”她摸了摸眉毛,“程老师你还挺细心的。”

“你妈妈来了?”

“对,她从青杉过来看看我和我弟,带了这些吃的,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。”

程如珩垂眼,看了眼袋子。

向楠又说:“用腊肠、土豆之类的,做焖饭很好吃,程老师你可以试试。这个饼干也不会特别腻,就是得趁早吃。”

他收回视线,重新落在她脸上,很神奇,只是修了个眉毛而已,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,多了几分秀气、温婉。

“好,替我谢谢令堂。”

向楠问:“程老师,你今天约我,是有什么安排吗?”

她后知后觉,是不是太直白了,想抢救一下,就听他说:“是有个地方想带你去。”

“什么地方啊?”

程如珩笑了笑,他笑时,唇角上扬的弧度比较小,面部肌肉牵动不大,就连他的笑也是收敛、节制的。

他说:“待会你就知道了。”

说话间,一个短发服务生端了两杯饮品上来,“程老师,你的红茶,小姐,你的红茶拿铁。”

她收了盘子,却还没走,笑着问:“程老师,女朋友啊?”

“不是,就朋友。”

豆子朝向楠打了下招呼,“Hello,你可以叫我豆子,欢迎你常来我们店哦。”

盛情难却,向楠应好。

她走后,向楠喝了口拿铁,问:“看起来你和这里的店员很熟?”

程如珩抬了抬下巴,示意不远处的书柜,“老板闻阳是朱洁的亲戚,偶然认识,我当时搬家,收拾出很多书,便捐了一批到这里。”

“难怪。”

他们喝完,程如珩拎起袋子,“走吧。”

出门途径前台,豆子叫住他,“程老师,你第一次带朋友来,这是老板吩咐,说要送给这位小姐的,欢迎你们下次一起来哦。”

这次多了个“一起”。

是一个包装好的提拉米苏。

程如珩看向闻阳,后者没形地靠着吧台,意味深长地对他笑了下。

这人真是,自己谈着恋爱,还要撮合别人。

虽是不值钱的东西,但无功不受禄,又是不相熟的人,向楠一时踌躇,瞄着程如珩,不知该不该接。

程如珩示意她接下,向楠说:“谢谢你们。”

出了店,向楠担心地问:“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?”

程如珩说:“没事,他一直很大方,收了我那么多书,这也不算什么。”

“能冒昧问一句,程老师你捐了多少本吗?”

他默算了下,“林林总总加起来,应该,不到三百本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第22章 第二十二阵风

◎巴不得不是下次见,而是天天见。◎

向楠一路上都在想, 程如珩会带她去何处。

他家?孤男寡女,他不是这样轻浮的人。这么卖关子,想来也不是她去过的地方。

只是, 怎么也没想到,是旧书市场。

说是“市场”, 大概也有些抬举了, 只有几家门面,挤在一个狭窄的巷子里, 店外也有成堆的书籍摆放, 看起来颇为杂乱。

来往人甚少,目之所及,只有一位戴着老花镜的老先生, 蹲着在翻阅。

向楠都不知道祁州还有这样的地方,刚从装潢精致有格调的“向阳处”出来,她一时间不能习惯这样的落差。

她不解地看向程如珩,他说:“进去看看吧。”

进了最近的一家,店名叫“知智旧书屋”, 店牌经多年风雨洗礼, 已经褪色、变旧了, 倒和店的风格挺搭。

里面的书更多, 从地面垒到天花板, 让人疑心,会不会顷刻间倾塌,将人淹没在书海。

书太多,堆得没地方放了, 而店内空间太逼仄狭小, 将过道挤占得只容一人通过。

程如珩走在前面, 向楠跟在后头。

一股扑面而来的书香,抓住了向楠的注意力。而这和读书时刚发下的崭新的教科书又不一样,它经过时间的发酵,变得敦厚、浓郁。

像阳光下晒久的被子,像遗忘在角落的苹果,有着独一无二、难以言述的气味。

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,翘着二郎腿看书,大概是老板。

他们进去,老板不仅没招待他们,甚至头也不抬,冷漠至极。

程如珩说:“偶尔我有空,就会过来淘书。”

向楠问:“这里书都这么旧了,为什么不买新的?”

旧不说,有的还脏乱差,各种划痕、笔记、折痕,甚至还缺页脱页。

听到这话,老板抬眼瞟了眼向楠,她登时闭了嘴,以为冒犯到人家了。

他看到她身边的程如珩,淡淡地打了下招呼,就没别的反应了。

看来程如珩是这里的熟客了。

程如珩说:“我父亲喜欢收集旧书,收到一本求之已久的,他看会开心很久,对他来说,淘旧书就是淘宝。”

他探身,抽出一本中华书局出版的《诗林广记》,竖版繁体字,背后还盖有某某图书馆的章。

他继续道:“我纯粹是因为,有些书买不到,来这碰碰运气,碰不到我也不会失落。”

向楠说:“所以,程老师你今天是来淘书的?”

他又把书放回去,“你之前不是说想看书吗?”

向楠开玩笑道:“程老师,你这是看我穷,所以替我省钱吗?”

程如珩也笑了,“倒也不是,替我自己省钱,你挑挑吧,我送你。”

“真的吗?那我不客气了喔。”

这样淘书,难度其实很大,不过也挺有意思。

随便拿起一本,就像开盲盒,而且,有的扉页会留下诸如“xx年xx回赠予我”的字样,再往后翻,还在文章旁边写有批注。

看着看着就入神了,不知不觉,一个多小时过去了。

程如珩跟向楠说,旧书店的好处在于,你可以随便看,店主非但不阻拦,有的还会跟你分享。

也很便宜,有的论斤卖,有的几块钱一本。

向楠挑了几本,问程如珩:“这些可以吗?”

程如珩不置可否:“一般情况下,没有‘可不可以’、‘合不合适’,只有‘喜不喜欢’,你应该问自己。”

是吗?

向楠若有所思,感觉他在影射什么。

程如珩找到老板,问价,老板报了价,又说:“给你抹个零头吧。”

他扫了挂在一旁的收款码,付了钱,道过谢,对向楠说:“我们走吧,该吃饭了。”

顾客随买随走,老板极其随心所欲,也不说“欢迎下次惠顾”,或者给个袋子装一下。

向楠觉得这老板也蛮有个性的。

程如珩说:“听周围店铺老板说,这家店在这儿开了十几年了,很多人甚至从外地跑来淘。”

难怪,原来是有神气的资本。

书不多,却沉甸甸的,向楠抱在怀里,“程老师,你今天就只……”

未成语句的内容是:约我出来,就只是为了买书吗?

程如珩停下脚步,回头看她。

天色灰蒙,没有阳光,甚至刮着寒风,吹得树叶簌簌响,几只麻雀啾啾叫唤着飞走。他却眼神沉寂,瞳仁黝黑,不受秋风影响。

被他那样地盯着,她莫名心虚,仿佛中学早恋被老师抓包。

程如珩笑了下,眼中泛起阵阵涟漪,前一刻的沉寂好似是向楠的错觉。

“今天就只什么?”

他是内双,眼皮由内而外地变宽,眉尾上抬,有几缕碎发搭在额前,被风吹得微微拂动。

程如珩又没有读心术,向楠莫名退缩了,说:“你今天就只买这些吗?”

一边说,一边谴责自己:向楠,你怎么这么怂啊?

他只买了两本书,线装本的,印刷的字体都透着一种古朴。

“没看中其他的。”

程如珩开了后座车门,把书放到后面,然后带她去吃饭。

向楠被委以点菜权,翻着菜单,问:“程老师,你不是吃不惯辣吗,怎么还带我来这里?”

这道家常菜馆,以辣菜为主,就连土豆丝都标了“酸辣”,不辣的,多是汤、青菜这些。

程如珩久没喝水,此时口渴,端杯子抿着温水润嗓,“也可以习惯一下。”

向楠不由得抬眼看他,皱皱眉,“程老师,你不用迁就我的。”

她不吃又不会死,可他明显就吃不下。

程如珩说:“不是迁就你,只是想多尝试一些可能。”

比如,和向楠这种,他从小到大没接触过的类型的女孩子相处。

向楠点了酸菜鱼、半只烤鸭、莲藕龙骨汤,这些他们两个人足够了。那个鱼不太辣,想着对他应该挺友好。

程如珩看了看,又加了道凤爪。

向楠个子高,运动量又大,食量比起一般女生,算是比较大的,跟有些男生差不多,但有时为了维持身材,会刻意少吃。

他生怕她吃不饱似的。

程如珩对向楠伸手,“碗。”

他给她盛了一碗汤,她说:“谢谢程老师。”

为了不浪费,向楠哼哧哼哧地吃着,吃到后半程还打了个饱嗝。

程如珩连吃鸡爪都是斯文的,他笑着问:“你不是说美食可以安慰你上班的心吗?这算是安慰到了吗?”

向楠也不觉得丢人了,很给面子地点头,“非常有,辣味素可以刺激我分泌多巴胺,让我快乐。”

程如珩吐出骨头,抽了张纸擦了擦手指,说:“等你看到工资汇款,也许会更快乐。”

向楠笑得眯起了眼,“你也是吗?”

“会啊,我第一次得到国家奖学金的时候,还请谢天跃吃了顿饭。”他理所当然地说,“自己努力得到的钱,不应该为之高兴吗?”

“也是哦。”向楠深以为然,“领工资的那一天,我可以短暂地原谅我领导的嘴欠。”

程如珩说:“嗯,我也可以原谅校领导的官僚主义和不作为。”

向楠问:“祁大作为名牌大学,也这样吗?”

程如珩答道:“行政不行,总是出问题,到头来需要学生和老师承担过错。那些领导也是一拍脑门做决定,不顾实际。”

向楠感叹:“果然,没有哪个班好上。”

程如珩边夹着菜,边说:“我小时候跟我父母说,希望他们多买几套房和门面,以后让我收租。”

向楠被逗乐,“你爸妈怎么说?”

“我妈说:‘男儿欲遂平生志,六经勤向窗前读。’然后我不就读书到现在了?但是我的理想还是没实现。”

向楠捂着嘴乐不可支,笑个不停,说:“程老师,有人说过,你很有幽默细胞吗?”

“是吗?”程如珩困惑,“是你笑点太低了吧。”

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你明明一本正经的,可就是很好笑。”

她笑得差点又要打嗝,忙喝了口水,把笑意压下去,一抬眼看见他的脸,还是绷不住。

他莫名又好笑,摇了摇头,提筷继续吃着。

这么边聊边吃,菜竟被他们吃得所剩无几了。

向楠说:“那程老师,等我领工资,你愿意赏个脸,让我请你吃顿饭吗?我和周悦然吃过一家创意料理店还不错。”

“那恭敬不如从命。”

程如珩送向楠到小区门口,又从后座拿了书递给她,向楠正要说什么,一道声音插进来——

“楠楠。”

一听到这声音,向楠就知道大事不妙,怎么在这碰上了?

她猛地回头,果然是她妈。

“玩完回来啦?”赵兰芳拎着一个包,走过来,话是对向楠说,目光却黏着程如珩,上下打量着。

向楠不动声色地挡住程如珩,问她:“你不是傍晚的车次吗?”

“你爸催我回去呢。”

程如珩对向母打招呼:“阿姨您好,我是向楠的朋友,我叫程如珩。”

“小程你好啊。”赵兰芳扒拉开向楠,伸手和他握了下手,“我听楠楠提过你,祁大的老师是吧?”

“对,我教中文系。”

向楠压低声音:“赵女士,你稳着点。”

赵兰芳给她使了个眼色,意思是:你放心,我有分寸。

“小程你还真是一表人才的,难怪楠楠对你赞不绝口。”

闻言,程如珩看了眼向楠,笑了笑,“阿姨,您女儿也很优秀。”

向楠插话说:“妈,你几点的车啊?你不怕误点吗?”

程如珩说:“阿姨,我送您去高铁站吧。”

赵兰芳摆摆手,“市区开车堵得很,不耽误你功夫了,我坐地铁也快,你们俩小年轻多聊聊吧,我先走了。”

她又对程如珩说:“小程,下次有机会我来祁州,请你吃饭。”

“好的。”

向楠把赵兰芳送到地铁站口,折回来时,还见程如珩的车停在那儿。

程如珩人呢,背靠着车门,在接电话,似乎是学校打来的。

他垂着眼,看着地面,一条腿作支撑,另一条放松地曲着,他腿长,这么就特别养眼,跟车模似的。

向楠站在一旁,耐心等他接完。

“程老师,今天谢谢你的咖啡,你的书,还有你的饭。”

程如珩收了手机,说:“你跟令堂还挺像的。”

“是吗?可他们都说我长得像爸爸。”

他摇了摇头,“我是指性格,都很开朗。”

向楠挠了下后脑勺,这样吗。

程如珩说:“你抱着书也累吧,下次见。”

这是程如珩第一次主动对她说这样的话,是“下次见”,不是“再见”。

再见可能是成年人的客套,是虚幻的,未必成行的,而下次见则是熟人间的约定,他会约她,或者,会应她的约。

向楠顿时笑开了,“程老师,下次见。”

巴不得不是下次见,而是天天见。

第23章 第二十三阵风

◎怕她高歌猛进,又怕她退缩不前。◎

这个周六, 程娴打电话来,叫程如珩晚上去家里吃饭。

他在路上买了几斤水果,都是思思爱吃的。秋深了, 水果也多起来甜起来。

大概是程娴使唤的,来开门的是思思。

她又噔噔噔跑开, 举着一幅用蜡笔画的画, “舅舅,生日快乐!”

程如珩一愣, “今天不是我生日啊。”

“你最近不是又要上课, 又要带学生写论文吗,想你也没空,就打算提前两天帮你过个简单的生日。”

程娴穿着围裙, 从厨房出来,看样子,秦明荃是不在家。

听了,程如珩接下思思的画,揉了揉她的脑袋, “谢谢思思。”

他把水果递给程娴, 边换鞋, 边说:“生日有什么好过的, 无非是提醒自己即将而立。”

孔子说三十而立, 是说三十岁左右,人在社会上有所成就,然而他临近二十九岁生日,仍是碌碌。

“就当借这个机会, 我们聚聚。”程娴从头到脚打量他一下, “你今天打扮蛮帅的嘛, 出去问问别人,都不会觉得你三十了。”

他今天穿的深咖色薄款大衣,搭白色圆领毛衣,黑色长裤,白色休闲鞋,活脱脱的大学生模样。

程如珩把鞋放到鞋架上,自嘲地说:“装嫩呗。”

“也是,要是太老了,就不好勾搭小姑娘。”

他瞟了程娴一眼,后者耸耸肩,说:“你知道我说的是谁,不是吗?”

她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,程如珩只得解释:“我跟向楠不是那种关系。”

程娴略微惊讶,“上次思思说,你们带她一起在儿童乐园玩。怎么,还没发展出个所以然?”

“只是恰好碰到。”程如珩无奈,“姐,你可别拉郎配。”

“污蔑我了不是?每次爸妈催你找女朋友,我都是为你说话的。”程娴又说,“傻子都看得出来,那姑娘中意你。”

他没有作声。

是,他看得出来,只是目前陷入了一种困境。

向楠就行每天推巨石的西西弗,锲而不舍。这些天,她每天定点在微信上跟他问好,早安、午安、晚安。

但不同的是,她做的并非无用功,他不忍拂了一个女孩子赤诚的真心,会给予不咸不淡的回应。

怕她高歌猛进,又怕她退缩不前。

爱情若是一项学术研究,便得先搜集资料,找准中心论点,切入进去,展开分析思考,最后,加以阐述。

这是一个缜密的过程,程如珩还需要时间。

为了转开这个话题,程如珩脱了外套,叠着袖子,露出小臂,准备去厨房。

程娴忙阻拦他,说:“说好帮你庆生的,哪用得着你来帮忙?”

“姐夫不是不在家吗?”

“你姐也不至于连几个菜都收拾不出来。”她把他推到客厅,“去陪思思玩吧。”

父母皆忙,思思习惯了给自己找乐子,不需要专门有人陪。

程如珩便坐在她旁边,拿出手机来看。

不久前,向楠发来几条消息,付款时消息框弹出来了,只是没来得及回复。

向楠拍了几张办公桌上的绿植,大抵是她新近购入的。

她告诉他,这个叫小叶赤楠,知道这个名字后,特地买的;还有一株打工人必备的发财树,希望给她招点财。

为了找话题,她真是煞费苦心了。

大概是他太久没回,她又发来一条:程老师,你在忙的话,我就不打扰了。

说着不打扰,干的却是打扰的事。归根结底,还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力。

这是改策略了?

程如珩真是搞不懂这些小姑娘在想什么,冷一阵热一阵的,东一榔头西一棒槌,乱弹琴。

他回道:没有,我在我姐姐家。

向楠一定在摸鱼,不然怎么能秒回——

思思在吗?我想跟她话。

程如珩拍拍思思,问:“跟向楠姐姐说句话吗?”

她点点头,他长按着语音,思思说:“姐姐,你怎么没来我家呀?今天是舅舅生日噢。”

一松手,语音就发过去了,程如珩跟思思强调道:“今天不是舅舅生日,你怎么能跟向楠姐姐乱说呢?”

思思眨眨眼,“可是妈妈说要给舅舅过生日。”

跟小孩子解释不清,他想撤回,对方已经听到了。

向楠:程老师,你今天生日啊?

向楠:生日快乐!

微信搞的花里胡哨的功能,屏幕上面飘着一堆生日蛋糕。

程如珩愈发无奈,只得解释:今天不是,我姐姐提前替我庆生而已。

向楠:哦,这样,那程老师你什么时候生日?

程如珩:我不太过。

过了会儿,向楠才回复。

这次是语音:“程老师,你就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生日嘛。”

应该不是错觉,这句话的尾音带点上扬,的确有点撒娇的意味,她或许是故意的,想知道这样他会不会答应。

程如珩挠了挠眉毛,沉思一两秒,还是告诉她了:下周二。

思思听到向楠的声音,凑过来说:“我想跟姐姐打电话。”

“姐姐在上班,你要说什么,我转述给她。”

“我下次还想跟她一起玩。”

程如珩看着她,“你很喜欢这个姐姐?”

思思怕他不信似的,用力地点点头,“上次她带我玩,可好玩了。”

程如珩好笑,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,就把他姐姐和外甥女拿下了。

她就像大水漫金山寺,来势汹汹,迟早把他周围都淹没,只留他一个人,孤零零地立在那儿。

要怪也怪他自己,没一开始就防患于未然。

他还是如实转述了思思的话。

向楠说:“下次有机会,带思思出来玩啊。”

思思听到了,很高兴,程如珩倒好奇:你领导不会说你吗?

向楠:……会说的,我走了,再见。

杨立诚不准他们借着上厕所的由头,一蹲就是半个小时起,所以她马上就得回去,免得被发现。

向楠收了手机,回到工位上,在日历上圈出下周二,画了个小小的爱心。

嗯,她喜欢的人的生日。

这班上着上着,向楠又开始走神,该送他些什么好呢。

送书的话,不知道他缺什么,还不如让他自个买。

趁着杨立诚不在,她踩着地面,椅子滑到一个男同事身边,问道:“哎,我问你,收礼物的话,你们男生一般会想收什么?”

男同事说:“ 游戏皮肤、鞋、耳机,诸如此类。”

向楠又问:“要是不打游戏的呢?”

“那就看他喜欢什么呗,投其所好。”男同事转头看她,揶揄地笑,“怎么,向楠,你在追人啊?”

她避而不答:“我知道了,谢谢你啦。”

向楠又去问廖权杰、向桐等男生,得到的答案千篇一律。

她恨铁不成钢,又恨自己,身边怎么尽是这样一群人,真是人到用时方恨少。

向楠蓦地想起,之前加了谢天跃的微信,可以问他啊。

她左右看看,确定杨立诚没在,做贼一般地,低头飞快打字:谢哥,打扰一下哦,你知道程老师平时除了看书,还有什么别的喜好吗?我想给他送生日礼物。

那边,程娴出来拿东西,刚巧听到他们在说话,问:“你们在聊什么?”

程如珩收了手机,“说下次带她出去玩。”

过了会儿,门铃响了,程娴叫程如珩:“是我昨天订的蛋糕,如珩你拿一下。”

程如珩接过来,对外送小哥说了声“谢谢”,关了门,说:“我都多大个人了,还吃蛋糕?”

“很小的,就意思意思一下。”

程娴把菜一道道端出来,大闸蟹、蒸鲈鱼、基围虾,还有几道小炒,都偏淡口。

程如珩无奈至极,不过一个生日,三个人在家吃,还搞得这么隆重。

说了也没用,她不听。

“如珩,你从小跟我亲,才这么一点大的时候,就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。”程娴在大腿处比了一下,“姐姐给你做顿饭而已,没什么的。”

她拍了拍他的肩,“不要有心里负担。”

程如珩唇线抿直,垂了眼,看着一桌子菜,没有作声。

父母的结合,是那个年代很常见的相亲促成的,年纪到了,彼此条件合适,便组成家庭,有了程娴和程如珩。

对程娴,母亲不想管,父亲没空管,到了程如珩,他们多上了点心,但也是泛泛。

他们对孩子的教育原则是,独立成长,姐弟之间,互帮互助。

在经济上,他们会给予最大的支持;而生活里,鲜少有温情的时刻。

所以,比起父母,程如珩和程娴更亲近,记忆里,小时候上下学,很多画面都是程娴牵着他的手。

可明明,她也没比他大多少。

思思走到程如珩旁边,小幅度地拽了拽他的衣袖,“舅舅不要哭,吃饭啦。”

他失笑,把她抱起,“你看看,哪有哭?”

她伸出小手,摸摸他的脸,也扬起笑,“男子汉不能哭鼻子哦。”

“那女孩子就能哭吗?”

思思点点头,“爸爸说,男人是泥巴做的,女人是水做的,所以女孩子哭没有关系。”

人小鬼大。

程娴说:“思思,妈妈带你去洗手吃饭。”

程如珩说:“我带她去吧。”

他抱思思去洗手间,挤了洗手液,让她搓着,又冲净了手,把她放到餐桌边。

程娴剥了虾蟹,又挑了鱼刺,放到碗里让她自己吃。

看到这幅情形,程如珩莫名想起,一个多月前,这桌上,还有另外的人。

程娴看到他拍了张照,奇了个怪了,问道:“你可不是爱发朋友圈的人啊,拍照给谁看呢?”

程如珩低着头,编辑了一句话,连同图片一起发过去,然后放下手机。

他夹着菜,唇边带着一抹笑意,说:“就是,一个周六还要上班的打工人。”

第24章 第二十四阵风

◎无论怎么形容,都是“程如珩”。◎

收到程如珩发来的微信时, 打工人向楠正在苦兮兮地吃外卖。

因为杨立诚不喜欢有太大气味,不允许他们在工位吃有刺激性气味的食物,所以她点的是三明治和奶茶。

可和程如珩那一桌子比, 快乐水都无法令她快乐了。

除了一张图,程如珩还说了句:在吃饭吗?

是可忍孰不可忍!

向楠咬着吸管, 单手敲字:用美食刺激加班人, 会遭到拉黑反噬,请问您考虑清楚, 是否需要撤回?

她等了一会儿, 果然等到一条“对方撤回一条消息”。

程如珩又发了一句:吃什么?

向楠:三明治、奶茶,花了我三十七块大洋,还不如去祁大吃麻辣烫, 可以吃两顿了。

这附近的店铺都是做上班族的生意,要价自然不低。

这么一对比,更加显得大学食堂物美价廉了。

向楠吸了口杯底的芋圆,咀嚼着,她其实也不爱喝甜的, 太发胖。就是想起上次在儿童乐园, 他γιんυā坐在一旁喝奶茶的样子。

看不出来啊程老师, 原来你喜欢这一口。

向楠三两口解决完午饭, 想早点下班, 聊了几句,便跟程如珩告别,继续工作。

程如珩一放下手机,思思便说:“舅舅, 吃饭的时候不能玩手机的。”

被小辈教训, 有够丢脸的, 程娴也笑着谴责他:“程老师,没有做好榜样哦,该罚,思思,打他一下。”

思思探过身去,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,清脆地响。小孩能有多大点力气,光响,压根不疼,程如珩由着她。

程娴心思细,问:“你说的周六上班的打工人,是向楠?”

他“嗯”了声。

鲈鱼刺少肉肥,程娴夹了块,蘸蘸汤汁,夹到他碗里,又问:“你们最近联系挺频繁?”

“还好。”

的确算不上频繁,两个人都有工作,能碰上彼此都空的时间,只有早上和晚上。

程娴循循善诱:“虽然你们俩性格差异比较大,你沉静,她活泼,但是也可以试着处处,说不定处着处着,就处出感情了呢。”

程如珩沉默两秒,语出惊人:“在尝试了。”

程娴一愣,随即笑了:“嗐,那我还用操什么心啊,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。”

面对亲姐姐,程如珩坦陈道:“向楠这个人呢……”

为了显示他的认真严肃,他顿了顿,想着合适的措辞,“很具情绪感染力,也很有能量,跟她相处,估计很难想一些不开心的事。”

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,就是“小太阳”。

她整天乐呵呵的,就是不将闲事挂心头的状态。当然,程如珩也不是负能量爆棚的人。只是有她这样的人在身边,多少也会觉得舒心、放松。

正因此,程如珩对她有好感,但无法确定,这种好感能否延伸成为“喜欢”。

而她对他的喜欢,又是否有持久的效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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