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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 第三十一阵风

◎哎哟,好害羞。◎

近期没什么新电影上映, 程如珩定的是私人影院。

想的是可以根据爱好,自由选片,而且没有小孩瞎嚷嚷, 没有人交头接耳,相对而言, 观影体验感更好。

可在进去之后, 他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——

第一次约会,带女生来这种完全封闭的, 独处的空间, 似乎不妥至极。

往严重了说,女生完全可以指责他不怀好意、意图不轨。

一块不大的银幕,一张沙发, 可容纳两到三人半躺,面前是一张圆桌。

环境看着倒是干净整洁。

套餐里包括爆米花、可乐、水果拼盘等小食,工作人员放下后就出去了,彻底只剩下他们二人。

若叫谢天跃知道,他八成得嘲笑程如珩好一阵子:得是多缺乏恋爱经验, 才想得出这馊主意。

还会说他为人师表, 实则是衣冠禽兽。

现在后悔大抵是来不及了。

不过, 应该也不会有心这么大的女生, 毫无所觉地直接坐下, 还脱了外套,拍了拍旁边,对他说:“程老师,坐啊。”

本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心理, 程如珩在她旁边落座, 中间又掩耳盗铃地隔了一臂远。

至少, 播放的片子不能再正直了。

程如珩不爱喝碳酸饮料,便拿了只玻璃杯,给自己倒了杯水。

比起普通电影院,这里灯光更亮堂,也更暧昧。

但,在电影诡异而又阴沉的剧情推进下,这种氛围早就烟消云散了。

普通的文艺片、爱情片,八成是无法引起向楠这样的人的注意的。

经过商量,在高分经典惊悚片榜挑选出一部,好评多,且两人都没看过的。

这部电影虽然标着“惊悚”的tag,但恐怖镜头并不多,也许主打的是悬疑,她是个胆大的,看得津津有味。

反倒是程如珩,被突然出现的,带血的脸,吓得不轻。

只是,在她面前,要是被吓出声,或许太丢脸了,他抿着唇,把惊吓咽进肚子里。

向楠伸手去拿吃的,坐回时,离程如珩近了两指。

屏幕上,出现一个吊死鬼,身边的动静,他自然没留神。

向楠侧过脸,见他脸色都有些发白,“程老师,你没看过恐怖片吗?”

“不太看。”他摇摇头,“上一次,还是高中。”

听到她吃爆米花的“咔咔”声,程如珩倒有些敬佩,这都能吃得下去。

谢天跃考完高考说要放松,趁着父母不在家,在家里电视放电影。

两个青春年少、血气方刚的高中男生,背着家长,凑在一起能看什么?譬如某种带点颜色的,十八岁以下禁看的小片子。

结果那货抽风,硬拉着他看了一下午恐怖片。

谢天跃有没有得到放松他不知道,面临大大小小考试都没紧张过的程如珩,回去就做噩梦了。

这事他没和人说过,但向楠又要发现他一桩缺点了。

程如珩扶了下额,笑:“子不语怪力乱神,我是不信的,但我代入感太强了。”

这些影片经典就在于,太会营造出恐怖的气氛,音乐一响,哪怕高举唯物主义大旗,一旦代入进去,也难免不被吓到。

也是,程如珩这个人,看起来就和这些刺激心脏的活动不挂钩。

她想起薛瑞婕说的,他就适合坐在阳光下,手里捧一本书,手边搁一杯茶,消磨一整个安静的下午。

向楠问:“要不,我们换一部?”

程如珩不想扫她的兴,说:“快结尾了,看完吧。”

她定定地注视他,很认真地说:“程老师,你不用因为我勉强自己的。”

他反问:“我不要面子的吗?”

向楠“噗”地笑出声,“行,就当我没说过。”

她又朝他的方向挪了挪屁股,耸起一边肩膀,说:“它还挺强壮的,男女皆宜。”

意思是,他要是害怕的话,他可以靠一下。当然是调侃。

程如珩不解风情地拍了拍,仿佛是替她掸去灰尘,“嗯,小姑娘,练得不错。”

向楠撇了下嘴,“我说真的,我小时候就跟我弟一起看林正英,早早练出神鬼不惧的胆量。”

就说她是非比寻常的女生,别人也许还在看少女漫,看言情剧,她却在看僵尸片。

不过,这种时刻,她才不是炫耀她的胆大。

程如珩注意到他们中间只剩一拳的距离,他自己可始终在原地,没动过半寸。

她什么时候坐近的?

他故作不知,视线重新投向屏幕,对于鱼,不管是钓,还是捞,都得有耐心,不是吗?

看谁更沉得住气了。

不到五分钟,向楠一挪一挪地,电影音效就是她的帮佣,在其掩盖之下,她的动静应该不明显。

这回,她的手臂和他的,仅差某一方,稍微动弹一下,就会贴碰到。

程如珩若无其事。

从十几岁,懂男女之情起,到现在,他始终独身一人,他对所有人有礼貌,却不给他们亲近的机会。

他是个很有边界感,也很有分寸感的人,故而高中语文老师认清这一点,对父亲那样说。

但他对向楠的蓄意行为并无反感,也不拒绝。

或者,早在许久之前,他就默许了。是他主动把门票派发给她的。通往他的世界的门票。

其实程如珩也会主动的。

好比眼下,他动了动胳膊,隔着衣料,碰到她的小臂,然后,是手腕,再是手掌。

他握住了她的手。

那一刹那,向楠的心跳都停摆了。

就像坐大摆锤,猛地升到最高处,人倒悬着,俯瞰地面。心也悬起来了。

尽管,在看这样的电影时牵手,不太浪漫,但她还是很没出息地,手掌心沁出来了汗。

哦,不,不一定是她的汗。

向楠目不转睛地看电影,余光里,是程如珩的侧脸。

他没什么表情,读过二十载的圣贤书,控制外露情绪的能力,也这般超凡。但从他的反应得出,他的心湖,并非表现的那样毫无涟漪。

程老师啊程老师。

不是你牵上来的么,你紧张什么呢?

向楠屏气凝神,目不转睛,装作是被反转的剧情抓住心神——这里开始,电影的确开始了进行高能反转。

原来主角小男孩的灵异第六感,是因为他能够看到鬼魂。

原来那个心理学者早就去世。

前面所有怪异的细节,都在为片尾的反转埋伏笔,所有无法解释的地方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。

向楠低呼:“我去。”

播到片尾的演职人员表,程如珩说:“还好没有错过。”

向楠有种陡然落空的空虚感,好像刚走入楚门的世界里,准备体验另样人生,就立马被告知,这是虚构的。

程如珩拉着她起身,“走吧。”

向楠看了眼时间,过去还不到两个小时,“这么快就不看了?”

包厢订三个小时,是避免看不全一部,看完了,也没必要多留了,“你不饿吗?”

“哦,”他牵她的手还没松开,没了电影做遮羞布,她有点不好意思,“那我们去吃饭吧。”

甚至忘了自己一直在吃零食和水果,压根不饿。

到一家餐厅,服务员见两人手拉着手,也不用问是几位了,引他们到一张两人座坐下,为他们倒了两杯水。

“扫码点单,有问题可以叫我们。”

程如珩说:“好的,谢谢。”

向楠都感觉手麻了。不是因为他握得太紧,只是自己太僵硬。

也怪不得她吧,毕竟,自孩提时代被父亲牵着手过马路后,也有十好几年没和异性牵过手了。

她端起杯子,喝了口,结果精神恍惚得,忘了它是滚烫的,入嘴就烫得舌尖都麻了。

程如珩好笑又关切,“还好吗?找服务员要杯冰水?”

“没事儿。”向楠摆摆手,“程老师,我去一下洗手间。”

不忘带上手机。

她根据服务员指的方向,走进女洗手间。

上厕所是假,请求场外支援是真。向楠关上隔间门,给周悦然发消息——

怎么办怎么办,他牵我手了!现在我们来吃饭了,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。

周悦然奇了个怪了:你都主动这么久了,牵个手而已,你也太外强中干了吧。

向楠:我承认了,我就是。

她就是个蚌,看着壳硬,夹别人时威风凛凛,等被捞上岸了,一煮,轻易被撬开,露出里面的软肉组织。

每次都是她主动,只要程如珩一回应,她就措手不及,溃不成军。

说到底,她就是享受追他。

周悦然似乎也懂她这种感受,又问:那你还想不想跟他谈恋爱啊?

向楠:废话,我不想的话,我追他干吗?

周悦然:嗐,谈恋爱不就这回事吗,这才刚走上路呢,要是跑起来,你岂不是得摔个狗吃屎。

跑……向楠捂着脸,她都想象不出来,程如珩带着她跑是什么样子。

哎哟,好害羞。

周悦然当然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,又鼓舞她:加油,今天努把力,实现三级跳。

向楠:?!

向楠:我们刚牵手呢,你就让我们内啥?

周悦然也回了个问号。

周悦然:我说初牵,初拥,初吻,你想哪儿去了?你别装纯洁,我就知道,你早就想狼性大发,把程老师给吃了。

向楠:……

向楠:OK,fine,是我猥琐了。

这顿饭,两个人都吃得泰然自若,谈笑自如。

谁也没去试探谁,怕一不小心,就露了馅。但又都蠢蠢欲动着。

程如珩素来沉得住气,端的就是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。

他到前台结账时,向楠说:“程老师,你……”

话到中途,他的手机响了,她瞥到来电人:薛瑞婕。

向楠听不到对方的声音,只有程如珩的只言片语。

“我在外面,有什么事吗……”这里他停了停,瞟了眼向楠,“可能不太方便,下次吧。”

向楠忍不住问:“薛老师找你有事?”她还装模作样的,“要是要紧的话,你就去处理吧。”

“不打紧。”程如珩面色平静,“远远不到这个时候把你一个人抛下的紧急程度。”

“哦。”她心里一下子舒爽了。

作者有话说:

这段时间我会把前面的章节修一修,然后正文大概还剩二十来章就走完了~

第32章 第三十二阵风

◎如果我说这是薄荷糖,你会信吗?◎

下午, 他们去逛了商业步行街,去了老街区,还有一处地标, 墙上刷着“祁州”两个大字。总之都是网红打卡地。

程如珩是不喜欢这样商业气息浓厚的景点的,但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挑的了。

至少一路吃喝, 向楠还挺满足的。

走了一下午, 向楠脚底板酸痛,他们找到一处长椅坐下。

这条道路两旁景观颇为怪异——一边栽着梧桐树, 落叶随风片片飘落;另一边种的香樟树, 树叶仍青翠如春时。

向楠想起什么,突然笑了,他莫名, 四处也看不到值得发笑的趣事。

她解释说:“之前有道地理选择题,问的是道路两旁的景观差异原因,答案是行政划分,看到的时候,我很庆幸我不是学文, 不然……”

她指了指不远处, 坐在花坛边拉二胡的街头艺术家, “我可能就要上街靠表演行为艺术赚钱了。”

“表演什么?”

“我也不会什么。”向楠想了想, “不过我倒是考虑过, 拉我弟表演双簧。”

程如珩好笑。

“我一直觉得学文的人很了不起,”向楠又强调,“真的。”

程如珩说:“当我拿罢工的电脑束手无策时,我也觉得你们很了不起。”

“不会吧。”她笑得前俯后仰, “程老师, 你以为我们都会修电脑吗?就好像我们以为你们中文系的人都会写诗作文一样?”

程如珩也笑了笑, 她的快乐来得简单,无须赋予过多意义,也许路边两只猫打闹,也会引得她好一阵乐。

这样的人当真难得。

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得,好且稳定的情绪,价值有多高。

其实,倘若他静下来,细数他和她相处的时光,会发现他笑的频率,远远高于往常。

这种变化,好似猫开始依赖主人而不自知,他也贪恋阳光的照拂和温暖。

她背向后靠,两只脚交叠着,晃啊晃的,她手里拿着一盒章鱼小丸子,小吃吃得太饱,晚饭也免了。

程如珩突然说:“你和思思还挺相像的,难怪你们玩得来。”

向楠一懵,“啊?”

说她和小孩像,是夸还是损?

程如珩说:“夸你呢。”

她想说什么,赶巧看到一个推着三轮车的大爷路过,车上系着一大把气球,车尾跟着几个小孩儿。大爷停了下来。

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,冷不丁站起来。

向楠猜到他的意图,坐着没动。

一个一米八几,近一米九的大男人,混在小孩堆里,怎么看怎么违和。

她忍着笑,把东西放到腿面之上,拿起手机,放大,再放大,聚焦,定格。拍下一张他的背影。

他似有所感,回头看了她一眼。

过了会儿,程如珩牵着一朵小雏菊折返。花瓣是七彩的,中央画着笑脸,憨态可掬。

可爱而又幼稚的家伙。

他朝她伸出手。

这个姿势,就像邀请她共跳一支舞。

如果今天天气好一点的话,他这会儿无论逆着光,还是迎着光,浅笑的样子,应该都会好看极了。

向楠把右手递给她,他弯下腰,在她的腕上系着,打了两个活结,不紧不松,不会勒到。

“送给你,向同学。”

这样颜色鲜艳的东西,令人心情不自觉地愉悦,她笑说:“我又不是思思。”

“你也就是个四十几个月的孩子罢了。”

向楠太喜欢程如珩一本正经说笑的样子,甚至想亲他一口——过年时,逗家里亲戚小孩,也是这般心情。

她受情绪的催动,朝他勾了勾手指,“程老师,你靠近一点,我有话对你说。”

烂透了的小把戏。

她还以为她自己是猎手。

程如珩坐下,上半身向她那边倾了倾,他今天喷过香水,淡雅柔和的木质调。

同时,还混杂着男性荷尔蒙。不是老烟枪身上经年累月的烟气,或者男大学生运动过的汗臭,是一种干净的气息。

向楠是想趁这个机会亲他的,好死不死,犯了该死的鼻炎。

她撇过脸去,捂住口鼻,连打了两个喷嚏。

她的症状比较轻微,因为一些刺激性气温,或者到了春季,空气中花粉过多,偶尔会犯。

也许是空气太冷,被风吹得,可它也来得太不合时宜。

懊恼也没用了,最佳时机已经错过了,程如珩拉她,“走吧,别吹着凉了。”

“还剩两个,我们俩分了吧。”

她插了一个小丸子,沾了沾海苔碎,递到他嘴边。

这离广场近,人行道修得宽而平整,不少路人,遛狗的、滑轮滑的,大庭广众,众目睽睽,这样的动作太过亲昵。

莫说他们现在还在拉扯着,没正式确定关系,纵是热恋中,程如珩也无法习惯。

他从她的手里接过,咬走,再把竹签还给她。

上车前,向楠怕气球挡住程如珩的视线,影响他开车,解下来,放到后边去。

刚系上安全带,向桐打电话来,向楠接通:“喂,怎么了?”

“给你买了个东西,放门卫室了,记得拿。”

向楠新奇道:“哟,你啥时候这么好心了?”

向桐说:“网站搞促销活动,凑满减,顺手给你买了一份。”

“……”

车停在明景小区门口。

下车向楠忘了气球,程如珩叫住她,他跟着一道下来,手里拽着气球的绳,她顺势说:“程老师,去坐坐吗?”

他眸色微深,“好。”

向楠从保安室取了向桐送来的东西,快递包装已经拆了,用一个黑色盒子装着。

什么玩意儿?

她一面走着,一面拆开盒子,两秒后,她猛地把盒子盖上。越急越盖不上,动作一大,差点洒出来。

程如珩看过来,待看清是什么,目光顿了顿,又投向她,眼神变得玩味起来。

向楠绝望地闭了下眼。

从小到大做过当众丢脸的事不少,事后回想起来,恨不得上吊自尽。而今天,她只想扑到旁边的灌木丛里,埋住自己。

这样就不用面对程如珩了。

她掐死向桐的心都有了,“程老师,如果我说这是薄荷糖,你会信吗?”

程如珩真诚地问:“我看起来像未成年吗?”

他又说:“其实你可以不用刻意掩饰的,我自然就当做没看见了。”

向楠:“我也不知道他会给我送这种东西,我又用不上。”她尴尬地“呵呵”笑了几声。

程如珩说:“收着吧,你弟弟的一番好意。”

“……”

向桐,你完蛋了。

一进屋门,向楠立马把那个盒子扔进柜子里。眼不见为净。

她又从鞋柜拿了双拖鞋,“这是我弟弟的,你们尺码应该差不多。”

程如珩随意环顾一圈,打量她的屋子。

一室一厅的布局,东西不多,但摆得杂乱,便显出一种拥挤感。她大抵是偏好冷色,许多个人物品都是绿、蓝色。因此很难寻到专属女生的标志。

沙发上铺着几件衣服,是早上收下来忘了叠,向楠忙一股脑收起来,甩锅给向桐:“都是我弟弟的。”

程如珩笑了下,没揭穿她。世上应该不会有哪个男生穿运动内衣。

向楠拿出一只干净的马克杯,问:“程老师,你喝什么?”

“有什么?”

“……只有白开水,牛奶,速溶咖啡。”她又看看,“还有两只柠檬,可以泡柠檬水。”

这么一看,家里实在没什么可招待他的,今天有些操之过急了。

程如珩说:“不用麻烦了,水就行。”

向楠端给程如珩,他道了声谢,她挠了下鼻头,说:“我一直活得很简陋,程老师你别介意啊。”

“不会。”他摇了摇头,“孔子都云,何陋之有。”

她都不好意思了,“人家是品德高尚的人,我嘛,就一凡夫俗子。”

程如珩说:“我也称不上君子。”

两个人并肩坐在沙发上,突然陷入一阵沉默。

向楠邀他来自己家,当然不只是想请他喝水而已,但要怎么完成“三级跳”,她很茫然。

不知怎么的,想起收到的那盒子,向楠的耳根烫了烫。

混账,王八蛋,神经病,就算她在追程如珩,也没必要买几十个套送给她啊!搞得她多急色一样。

向楠憋了会儿,问:“程老师,看电视吗?”

当初租房,为图方便,特地租的家电齐全的,电视机总共开了没几回,都是和向桐一起看球赛。

程如珩无可无不可,向楠便按着遥控器,随便找了部电影放。

看到半程,她见他的杯子见底了,拿起来,说:“我去帮你接水。”

程如珩伸手拉住她的手腕,仰脸看她,音落得轻:“不用了,我不渴。”

“哦。”她重新坐下。

过了几分钟,向楠瞥了瞥程如珩,两只手交握,摸索着,又瞥,开口:“程老师,你……”

他打断她:“向楠,我早说了,我不是君子。”

话罢,他淡笑了下,他的面部线条生得柔和,搁在别人身上,或许会显得女气,但他的眉浓眼深,又中和了这种感觉。

“我是说,如果你再这么‘心怀不轨’地看我,我不会坐以待毙。”

向楠歪了歪头,佯装无辜地看他,“程老师,我是正经人,我只是想问你,没吃晚饭,你会不会饿。”

他凑近,盯着她的眼睛,“你读过一首词吗?”

“什么?”

程如珩刻意放慢了语速,压沉了语调,念给她听:“意中有个人,芳颜二八。天然俏、自来奸黠。最奇绝。最笑时、媚靥深深,百态千娇,再三偎着,再三香滑。”

向楠初时没听明白,最后两句,傻子都懂了。

她睁大眼,吃惊的是:“程老师,你居然会……”耍流氓。

“教科书里选柳永的词都是‘才子词人,自是白衣卿相’、‘钱塘自古繁华’之类。”程如珩说着,“但实际上,他被调侃为‘妇女之友’,因他常混迹勾栏瓦舍,多写艳词俚曲,被所谓正派人士所不齿。”

向楠“噢”了一声,“这是说,文化人也会搞颜色。”

她想起他那堂宋词研读课。

所以,有没有可能,他也会在上课时,讲柳永填的这些词……

突然无法想象了。

程如珩意味深长地看她,“我的形象是不是在你心里已经颠覆了?”

“没有啊。”向楠勾起唇角,狡黠的一个弧度,她眼帘垂下,眼风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唇瓣,“食色性也,吃饱喝足,想点男女情爱怎么了?”她抬起眼,“程老师,是吧。”

电视里刀光剑影,无人有暇去注意了。

两人的距离本来已经足够小了。

向楠稍微仰起下巴,呼吸迫近,轻如羽毛地印在他的唇角,然后退开。程如珩一手托着她的下颏,这回是准确无误的,四唇相贴。

作者有话说:

外强中干·向楠VS静水流深·程如珩

柳永那首词是《小镇西·仙吕调》,怎么说呢,还是古代人会玩(点烟)

第33章 第三十三阵风

◎特命你为向楠男朋友,以后需践行男友准则。◎

当费尽心思追求的东西, 主动送到向楠面前时,分不清是喜多,还是惊多。

至少, 在现在,感受着程如珩的呼吸, 她的心绪已经全乱套了。

中学时, 和班上别的女生不同,向楠既不沉迷于偶像剧, 也不追逐偶像。

如今, 她不禁想,那些谈情说爱的剧情,能教人如何接吻吗?

她只是被动地, 闭上了眼,又启开齿关——这点她倒是知道,真正的吻,不止于唇与唇的接触,相濡以沫, 是以唾沫濡湿对方的唇舌。

程如珩吻得慢而细致, 让向楠得以真切感知到, 他们的亲密交缠。

气息的交融, 是风汇入风, 水溶于水,双方的命门都被彼此牢牢地掌控住。

这种程度的亲密,对她来说,是生平第一次。

也从来没有哪次, 毫不保留地, 将所有感官都交予对方支配。在殊死拼杀的草原中, 这无异于找死。

所幸,程如珩虽自诩不是君子,倒也算正人。

他的进与退,都掌握着分寸。不能步步紧逼,也不能太过松弛。

只是,他勾着她的软舌的同时,也吊悬着她的心。一向“恃强凌弱”的向楠,威风早就丢得没边没影了。风雨飘摇之中,他成了她唯一的依靠。

她的笨拙,令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,直至到达濒死的阈值。她攀着他的胳膊,手攥得越来越紧,却又像染了毒瘾,明知不可为而为之。

程如珩松开了她,稍离半寸。

她缓缓睁开眼,仿佛是担心搅扰到他,喘息也是微微。

柳永还写:

兰麝细香闻喘息,绮罗纤缕见肌肤,此时还恨薄情无。

向楠不是古代仕女图偏好的冷白皮,而是红黄隐显,带有光泽的肤色。他的手托在她的脸侧,手指细长而白,反倒更显女气。

程如珩语带揶揄之意:“怎么,不会换气吗?”

被他看轻,素来骨子硬的向楠愤然咬了口他的下唇,即便她收了力度,这么一下嘴,也有些不知轻重。

程如珩倒吸一口凉气,好脾气和好修养,让他无法怒起来,仍是笑意浅浅,“同学,不知尊师重道吗?”

“重什么道?”向楠本就牙尖嘴利,回敬道,“总不会是钻研淫词艳曲之道。”

他说:“君子乐而不淫。”

她疑心地看他,“程老师,莫非你也是‘取次花丛懒回顾’的人?”

“首先,我是秉着学术态度读柳永的词,唐宋时期,这些并不罕见。”程如珩纠正道,“其次,元稹写他‘懒回顾’,实际上,他却和一位名妓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。”

古代许多文人墨客,尤其是民风开放的唐宋,多流连于烟花柳巷,他不好女色,只是会读到,也不觉污秽。

但男人终究有劣根性的。

程如珩也不例外。

亲吻向楠前,他岂是心无波澜。

那几分钟内,他又岂是淡定如斯。

原本,向楠两只手搁在膝上,端端正正的,像挨训的小学生。现在,她抬起一条胳膊,搭在他肩上,带着压迫感。

他斜过眼,看了下,没作声。

她绝对是蹬鼻子上脸,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那种人。

换做之前,她哪敢这么碰程如珩?她现在不仅敢亲他,还敢咬他。

向楠轻拨着他脑后的碎发,说:“程老师,我们俩这样,是不是,也算不清不楚?”

电视传出訇然一声炸响。惊得她下意识扭头。程如珩没让。

他捏着她的下巴,把她转回来,再度吻上去。这次不再是试探的,而带了掠夺性,手掌住了她的腰。亲吻间,甚至听到了水声。

向楠大概是穿衣显瘦,脱衣有肉的类型,手下触到的腰肢,是劲瘦的。

她不甘示弱,回抱住他。

相比她,他是纯瘦。隔着布料,也能感知到,皮下单薄的脂肪。莫名让她心生爱怜,觉得这样的程如珩,是需要疼惜的。

但男女的绝对力量差异,却不容小觑。他并不羸弱。

他用的力道,会叫她吃痛,且挣脱不开。

这个吻结束得快,但两人没分开,程如珩抱着她,向楠也不在意初吻和初拥的顺序是不是反了,清了清嗓,说:“程如珩,听旨。”

他笑着:“臣在。”

她荒腔走板地说:“鉴于你今日表现颇佳,特命你为向楠男朋友,以后需践行男友准则,可有意见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那,请接旨。”

程如珩摊开手,猜不到她能给他什么,没成想,她弯腰,把下巴搁在她手心,抬眼冲他笑。

他揉了揉她的脑袋,“男友准则是什么?”

“共三点。”向楠掰着手指瞎扯,“一,爱护向楠;二,爱护向楠;三,爱护向楠。”

程如珩乐意配合她:“臣遵旨。”

他们把这部电影看完,天色早已在他们接吻时变暗,浓墨般的黑,混杂着霓虹的彩,变得浑浊。

时间也不早了,向楠送程如珩到玄关。

他深深弯腰,为自己换鞋,她倚墙而立,脚跟与拖鞋分离,要掉不掉的,“程老师,你今天玩得开心吗?”

男士鞋通常不复杂,程如珩提起鞋跟,三两下穿好,直起身来,“这话不该是我问你吗?”

行程是他安排的,当然,到后面,他们就是由着心意,随意走走停停了。毕竟约会不是赶路,没必要完全按计划来。

向楠说:“我挺开心的啊,还白得一气球。”

气球顶到了天花板,垂着线。窗户敞着,风带着球飘起来,悠悠扬扬,似《飞屋环游记》的场景。

程如珩学着她的语气说:“我也挺开心的啊,白得一女朋友。”

“这样啊。”向楠笑容大大的,“那是你赚大了耶。”

他没告诉她的是,他之所以挑中那朵雏菊,是因为看到它的笑脸,觉得像她。而她的性格也如此,没有约束,自由自在。

程如珩手按在门把手上,“再见。”

她朝他挥手,“程老师再见。”

身份发生变化,也没让她换种叫法,他也懒得提醒,他又犹豫,这么走,是否太草率,于是他旋过身,在她额上吻了吻。

“再见。”

这回是真走了。

门在眼前合上,向楠提了鞋,又落下,“啪嗒啪嗒”地玩着,她咬着下唇,纵使知道上面不留半点程如珩的温度。

手机响了。

见来电人是程如珩,她疑惑:“你落什么东西了,需要我送下去吗?”

“看口袋。怕你没发现,把衣服洗了。”

什么?她掏着外套两侧口袋,从左侧掏出一张纸片。是午餐的小票,背后空白处写着几行字。

【男友准则】

一、爱护向楠;

二、爱护向楠;

三、爱护向楠。

甲方:向楠,乙方:程如珩

下面写着日期,和他的签名。

见字如面,程如珩的字应该是她见过最好看的,行而不乱,字字皆风骨。

期间他上过一次洗手间,估计是那时写就的。

向楠攥着手机,跑到窗边,程如珩站在楼下,几十米高,看去是一道模糊的人形轮廓,辩不清面孔,只知他也是仰着头的。

她心跳得快起来,“程老师,我喜欢你。”

终于说出口了。

人生头一回表白,她不会吟诗作曲,整不来那些华丽的话句。就是简单的,平铺直叙的几个字。

“嗯,我知道。”

程如珩叫她的名字,很正式的。

她回了个“嗯”,听他说:“如有不足,还望多多包涵。若我引起你不快,你可以提出来,我会尽力改正。”

是她见识太少,还是当真鲜有这种人。恋爱确定之后,居然一板一眼地签“合同”,说“多多包涵”。

考察期过了,直接进入验工阶段。

向楠应了好,目送他的身影离开。

唉,要是楼层低一点,她哪怕趿着拖鞋,披头散发,也要扑下去亲他。反正她有合法合规身份了,不是吗。

人逢喜事精神爽,次日上班,往日恨得想扎小人诅咒的杨立诚,都顺眼了不少,做事效率也提高了。

同事调侃向楠,说她一整天乐得跟中了□□一样。

向楠笑说:“是啊,我就是中大□□了,头奖的那种。”

遇到喜欢的人,得他青睐,如愿以偿,可不就是么。

下班回到家,门一开,客厅灯是凉的,向楠吓好大一跳,以为进贼了,看到沙发上横躺的人,直接把手里的东西甩过去。

“下次来之前能不能打声招呼,差点去报警了我。”

向桐被砸了个结实,大喊冤枉:“我跟你说了,是你没回好吗?”

闻到烤红薯的香气,他剥皮吃起来,蜜心的,热气腾腾,向楠抢过另一半,没好气:“来我这儿干吗?”

“晚上宿舍门会上锁,我有事,来你这待一会儿。”向桐努努嘴,“给你买了半只烤鸭,不要说我没良心。”

“三更半夜你能有啥事?”她狐疑,“你别去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啊。”

“组了个通宵局开黑,十一点开始,在宿舍不方便,去网吧。”

这人高考前几天还去网吧打游戏,结果还是考上祁大。

人比人得死,货比货得扔,他仗着自己头脑好,任意妄为,向楠也懒得多管,只说:“玩物丧志。”

“我是最近刚忙完期中考试,想放松一下好吗?”

向楠想的却是,难怪程如珩最近那么忙。

她又想起另一茬,翻出那盒子,“你闲得没事给我送这个,是想挨打了吗?”

向桐说:“反正你迟早用得上,保质期还有蛮久。”

“我……”向楠一时语塞,“万一用不上呢?”言下之意是,他又怎么算得准尺寸。

向桐瞄瞄她,直言不讳:“中号的,中国大部分男性都能用,除非程如珩天赋异禀。”

“……”

作者有话说:

不要“小”瞧你姐夫

第34章 第三十四阵风

◎听说程老师是祁大一枝花来着,手痒,想来采一采。◎

赶巧向楠没吃晚饭, 吃了半个红薯,又把向桐带的烤鸭吃了。

临近十点半,向桐准备出门, 向楠脑袋上顶着一条毛巾,冲他说:“没事在身上备点辅酶, 怕你英年早逝。”

向桐翻了个白眼, “谢谢你的关心啊,我的好姐姐。”

“不客气, 毕竟你是我的亲弟弟嘛。”向楠慈祥地看着他, “看在我关心你的份上,出门的时候,帮忙扔一下快递盒, 攒了几天了都。”

“……”

他们果然是姐友弟恭的好姐弟。

向楠刚洗过澡,穿一套宽松的睡衣,头发被擦成炸了的狗窝,她草草擦到半干,拿起手机。

程如珩几分钟前给她发了信息。

——睡了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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